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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文学其他] 梦断丝路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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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2-11 09:51:16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第一章 第2节

欲空梦--我依旧沉默,丝路辽阔的疆土,踩在我的脚下。我想过,只要我成为丝路的王,所有的一切就不复存在,战争,晦涩地明亮,刺杀,庸旧的阴暗,一切的一切,都将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,永世绝决。而终究,我为我的愿望失去一切,我爱的人以及爱我的人不断离我而去,留我一人在无人繁华的空城之中。





自从鹰空莫名其妙地被暗杀后,我的养父寒月在外奔波为了支持家中的生计。他精于丝绸的生意,收养我时,他放弃毕生对丝绸的研究。现在,他为我,重踏上布满荆棘,险恶,暗杀,抢劫的丝绸之路。



我偶尔会坐在台阶上,望着满面风尘的寒月,我问他,为什么你会待我如此之好?



寒月说有些事情是我不会明白的,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,或许因为他曾经爱上一个不爱他的女子。他说,那些都是对于丝路赐予他无可逃避的命运,他必须去面对,承认自己深深爱着那个女子。



他想念他的故乡,商旅来往不息的丝路,那里有他热爱的丝绸,以及我母亲悠扬于耳的琴声,穿越沙漠骆驼上的脖铃,甚至有他未曾蒙面的妻子。他的想念令我由感而发,想起我的母亲以及不知在何地的父亲。



寒月周而复始地做着相同的梦,他梦到曾经的欲梦坊遍及丝路最妖艳的女子,她们的脸上涂着苍白的面粉,嘴唇上擦着鲜血的胭脂,她们撕裂寒月的衣服,发疯般地啃着他的骨头。他前所未有的恐惧,他时常在做完梦后惊醒,喉咙发出惨烈的悲吟。



没完没了地梦死缠着他,终日不休,他的思想开始混乱,他想,或许某天清晨醒来他已经疯的无可救药。事实上,他甘愿安然地死去,也不愿变成疯疯颠颠的人模鬼样。



时值唐宗7年,寒月跟随他的商队即将远赴丝路,我明白,他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,去面对那个恶梦。



离开前的一晚,他看着我,摊开冰冷的手心,将刺有我母亲画像的丝绸手绢紧贴在我手中。然后他转过身,夜深了,空梦去睡吧。



一切都是假的,所有的梦都在被现实被掩埋,所谓的梦只是亡灵在对人的倾诉,冤屈地向人倾诉他们在地狱的百般折磨....寒月离开后,嘴里小声地嘀咕着。



我从未见过他吹笛,他在那晚,坐在蓝萧亭中,低着头,指尖熟练地转换笛上的吹空。《赛陵声》,我娘留给我最伤感的曲子,他的笛声将其曲发挥淋漓尽致。



第二天太阳初升前的黎明,寒月将我从床上拖起,猛抓起我的手,将我一路带走。我跟着他,默不作声,手被抓疼时,我才会轻声地说话,所有的事寒月都会告诉我的,我不需要急切地追问。



他在阴暗的小巷子里与我未见过的老人低语。他们提及到,欲空雪,我的母亲,还有丝路,以及我童年生活到至今的戈漠。他们的谈话含糊不清,但我可以很准确地听到那些很熟悉的东西。



空梦,你过来,寒月冲我招手示意我靠近他还有那位来自大唐的老人,他说,他要离开了,他将把我托付给这位老人,你听从他的话,才能在这个地方永久地生存下去,与世无争。



寒月离开时站在戈漠浴满黄沙的岩石柱旁,缓下已去的城楼,风沙漫天,他昏沉地看着我,一言不发。他转过头地一瞬间,眼角有轻微地颤动,他在骗自己,他还对戈漠或对我有无法割舍的怀念。我说,你走吧,多留片刻你会更忧伤。



当年名满天下的丝绸富商寒月,在为母亲画地为牢放弃丝路的繁华生活,如今,他又何偿不是为当年我母亲的欲梦坊去面对脱离于现实的梦魇吗?



寒月走后的当天,我闭门不出,也不弹奏我的琵琶曲,我终日在戈漠的家中哭泣,他的走,远远过于鹰空死时对我的沉重打击。我开始沉思,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我是不详的命,我身旁的人都离我而去,我的母亲,父亲,寒月,鹰空。



许多天后的一个雨夜,成群的老鼠在家中的墙边撞墙身亡,它们的死状奇特,脑浆迸裂在柱子四周,所有鲜血抛洒在墙的中央。不详的预兆,我为离开我的养父寒月担心。我否认,从心底里的否决,我的寒月是个好人,他会以我童年时看着我的姿态完好无缺地回到戈漠......

第一章第3节

寒月--天生为贵命,出于富豪之家,自小便有无尽的奢华享受,但又有谁能懂得我的空虚和忧伤呢?我怀抱着手中的婴儿,空梦的孩子,疼爱有如亲生。为她,我可以不惜一切,甚至我的生命,我陶醉在她家族世代流传的乐声之中,那一刻我明白,我必须为我做出的决定而负起责任。







即使我再思念我的寒月,



我也要象怀我时的母亲一样坚强隐忍悲伤地活着,



即使我的寒月离开人世,



我也不会忘记,



我亲爱的寒月,



请容许我亲吻你的额间,擦拭去你烈焰般焚烧的鲜血,



让它在我的心脏深处,绽放红莲般的信仰。



而我,不会象年少时如此,



单纯而美好地爱着这条繁华的丝路。



我会,携带着满腔的仇恨,



仇视着大唐,西域,以及整条丝路背后的罪恶者。





之后的几天又是漫天漫地的大雨。整个戈漠的空气带有血腥的气息,压抑之感从地底的深处蔓延至每个人的内心。出于寒月的担心,使我比其他人更多的抑郁和紧张。在某些晚上,我甚至可以梦到,漫山遍野的鲜血,从遥远的丝路流淌到千里之外的戈漠,流经我脚下的血暗红且发出阵阵的晕眩似的恶臭,死人冤灵的哭喊声,交融于天迹苍穹尸鹰掠之而过的风声。那些悲离,冷漠,绝望,忧愁,哀怨的眼神每个角落窥视着我,象是倾吐无尽的冤屈与不白。



当我醒来的时候,我依然看到的是四周灰暗的墙壁。我安慰自己,那只是个梦,丝路没有流血,没有杀戮,寒月会回来,他不会遗弃戈漠他唯一的亲人,他的养女。



时为正午,太阳从竹叶间细小琐碎的孔中投射进屋子,听到地面稳健而沉重的脚步。大唐的那位老人走到房间里面,站在我身边,他的气息非常急促。他沉默片刻,最后说,他要离开这儿一段时间,他的侄子在丝路奄奄一息,病入膏肓,他去见他的侄子最后一面。



他说完,踏出屋子的门阶,径直朝屋子外走去。他离去的脸带着凝重的表情,急切地眼神告诉我,他有着更迫切深意的原因才离开。他这一走,必定会背叛他曾经许下的诺言,他会很好地照顾我,直到寒月回到戈漠。



晚上时,我独自走在戈漠庭乐街的南门。一辆马车飞快地驰过,车身的勾链割破了我的袖子,轮子溅起一地的雨水,所有的水夹杂凛冽的味道沾满了我的丝衣。



一位男子缓身下马车,朝我这边走来,他挽起衣袖,搀扶起我。



姑娘,你没事吧?有没有伤到你?



我抬起头的一瞬间,我看到他震惊的眼神,表情的混乱。他的手拉起我,在乐声簇拥,歌舞升平的庭乐街奔跑,他不时地朝着天空,长笑几声。他的神情在我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手下渐渐平和。



他说,我很象她十五年前的妻子。他又连忙说,对不起,姑娘,我无意冒犯的。他低下头,向我道歉。这时我才清晰地看清他的脸庞。他清秀俊丽的面容,炯炯有神象在天空之翱翔的鹰般的双眸。



他的马夫在不远出叫喊他的名字。他回头示意马夫,他就回去。他最后说,姑娘,你小心,夜很深了,早点回家吧......



我茫然地站在南门的中央,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似曾相识的感觉潮涌般莫名其妙地袭来,我束手无措。来往的行人,催促我让开路时,我才回过神来。



回家的路上,脑中时时刻刻浮现出那男子灿烂如同朝阳般的笑容,以及他初遇我时惊鄂不已的表情。他说,姑娘,对不起,伤到你了吗?

第一章第4节

雀云风--多年之后,我的名字记录于史书之中,流芳百世,世人对我无限地敬仰和崇拜,而我,其实只是一位平凡女子,至深地爱着我的国王,我的丈夫,我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,来挽救他们残存的明知。我多盼望着,我的王,他的笑容一片一片绽放开来,成为我生命中的船舶,永远让我在此栖息,繁衍...




空梦,你还好吗?好吗?



我默默地低沉着头,一言不发。



空梦,你不再是个孩子,他望着我微笑,你有这凡世间最美的容貌,世俗最非比寻常的琵琶。以及与生俱来对乐理的熟悉与天份。你将用你的琴声,感化世间的绝望,阴暗,晦涩,艰忍,疼痛。



我震惊看他的脸,他的眼神与容貌和庭乐街上偶遇的男子简直相同,我问,你是谁?我与你相识?



他没有回答,沉默地看着我,微笑着。



这一晚的梦,让我想起抛下我们母子,不负责任的父亲。他或许还留在丝路的城市中穿梭,或许他就是我遇到的那位男子。



我照往常梳妆简便地打理蓬乱的长发,接着在屋院的井边打水洗脸。



屋外的门被人重重地敲击,我闻声而去,打开门锁,我所见到的是一位面容憔悴的唐朝士兵,他破旧不堪的盔甲上沾染着鲜红地血液。他喊着我,姑娘,姑娘。他疲惫的声音沙哑无力,甚至让我感到不可理喻而不能控制自己本就烦躁不安的心情。



我想打发他走,他开始念叨一个名字,寒...寒月。我疯狂地抓住他的手,象是渴望在沙漠里寻找到水源的疯子饥渴难耐。



我扶他进屋,舀水给他喝,然后坐在一旁,静静地等待他告诉我寒月的消息。



他说,他们在落霞谷的地方与匈奴士兵发生冲突,最终导致无法弥补的灾难。他们在那里撕杀,搏斗,为了丝路通商的权利。



落霞谷是整条丝路的来往商人的必经之路,而且那是唯一一块从未沾染过鲜血的圣地。它漫山遍野长满金灿的落霞花,永生不会凋谢。霞谷之外,其实大雨下落,风沙灌天的时候,一切都会不安定,但谷中有神秘的力量将其拒于谷外,就算再大的风雨,落霞谷内还是十年如一日,平静安宁。



他突然打了个寒颤,之后便泣不成声,我有种不详的预感,我害怕面对接下来的事,正视一些我无法承受的现实,无助的生活。他接着说,姑娘,你不要哭,不要伤心。



这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丝路的神灵,虎身人面,飞舞的丝带缠绕在她的肩膀。似乎在让我知道,她真正的意愿是让我痛不欲生,在孤独与忧伤中受尽煎熬死去。在十年二十年光景的裂缝和间隙中,泪流满面地生活着,痛苦着。她看着我骄傲地炫耀她的杰作,使我的至亲在痛苦地死状中离开我。



我于是蓦然想到,丝路中的城市繁华的唐平街,华灯初上,盛世华乐,歌舞升平,来来往往的商人面带微笑。欲梦坊中的娼妓,浓妆艳抹,招揽着过往的行人。艺妓则弹揍我母亲谱写的乐章,那些琴声穿过人声鼎沸地喧闹,骆驼马蹄的响声。



还有我的童年生活的地方——戈漠,那些无人触摸的黄沙,破损的城门,旧时的乐器。以及一个男子牵着我的手行走在庭乐街时,摸我的长发,问我,要吃冰糖葫芦吗?



我的思绪混乱,浑身颤栗,微微地有些头脑的膨胀,我使尽地摇着唐兵的肩膀。



告诉我,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,你是骗我的对不对

第一章第5节

基伯君德--我不知道贫穷和死亡是什么,当我的王国陷入他人之手,我最爱的女人,空梦,人尽克夫的烟尘女子将我弃之不理,最后将我赶出皇宫之外,这断时间颠沛流离般的生活让我懂得,昏庸的君王究竟是如何的下场悲惨!





姑娘,请你冷静。我知道你无法如此坦然地面对寒月突如其来的死亡。但你要明白这是一场无法逃脱的 劫难,你的养父死了,但他的灵魂会长存你的身边,对你不动声色的微笑,在荒漠的某个蔚蓝的天空,常常 安慰你。


而我,也沉静地想过,长久以来,与世无争的落霞谷,商业丝绸的聚集地,却化为一滩暗红的血液流淌在 丝路的必经之地。

寒月死前的最后一个夜晚,我才与他相识。当时我在霞谷的嵝荫道上见到忧心重重的寒月,顾盼着脚下的路 一步一行,哀叹惋惜。他瘦弱单薄的身体与青石铺成的地砖冰冷决绝地站立,看着他,神情木然,潺潺地忧伤倾斜而下,充满他的眼睛。我一时间只能茫然地看着他,他却全然不知。



荫道的漆黑的夜幕,苏醒的猫头鹰撕裂心肺地长鸣一声,便默然地落下枝叶凋零的枯树。



他注意到了我,他的眼神涣散地看着我,一言不发。然后我隐约地听到他的嘀咕,我的梦境究竟在哪, 那些死去的冤魂为何不肯冥目罢休?丝路的神灵,你是否想要我的命?那你就痛快地,处死我吧!



他缓慢地向我走来,夹杂恐惧的气息。他的脸一时间苍老,皱纹不断地涌向脸颊。干燥地手,碎裂地 一片一片脱落老去的旧皮。



我的身体颤抖着寒栗,像是看到丝路的鬼魂,张牙舞爪地吞噬着我。而当寒月靠近我时,我发觉之前的 一切都只是幻觉,但又发现真真实实地存在过。



我微微地有些惊奇,惊讶于寒月的容貌,俊秀非凡,岁月的创伤象是不亲吻他的脸,丝毫未留下任何痕迹。灵气非凡的双眸,像傲视于天下却雅柔自若的闲云般,悠然自若。



我所见到的一切,都承认了我一开始的幻觉。我盯着寒月的眼睛,呆若木鸡。他却沉默不语,低头看着脚下的 石廊。我不知所措,尴尬地说,先生,你真好看。



是吗?随后,我听到他突然高亢地笑声,响彻云霄。他的笑容婉若个孩童,天真烂漫,绽放出的灿烂无与伦比。



他的笑声,爽朗如幼童,笑容,灿烂如桃花。我想,从始至今,我第一次遇到,也是最后一次。



他开始与我交谈,无话不说。他告诉我他的往昔,在丝路,隐逸着美好的生活,他的妻子,心地纯良, 恪守妇道,甘愿为一个心里没有她位置的男子,痴情守侯,等待他从欲梦坊的台阶最高处依依不舍而下, 从远方的商路,骆驼的脖铃声后,缓缓走来。



她嫁给我的那一天,我问她,你情愿守在我的身旁,不离不弃,怀抱着,守侯着的却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吗? 她低声地说,寒相公,既然我愿意嫁于你,就无怨无悔,即使你的心中留下其他的女人的位置,不爱我,我也会 痴情一片地爱着你,永不变心。她的手伸过来抚摩我的脸颊,指间有细腻的纹路,香气尤存。



许多年后,我沉溺于欲梦坊楼台水阁,悠若神离心虚的琴声中,终究心灵的深处不断警告着我,你愧对于一位 痴情女子的等候,夜夜的相思。



我依然眷恋着叫作欲空雪的女子,就算是上天对我最严厉的惩罚之后,让我葬身于火海之中,冰山之角,也不能 洗刷去我对于她的爱意。她与我在长乐街的擦身而过,沁人心脾,醉人芬芳的香气,美若天上的仙女落入凡尘容颜,倾 国倾城。她的怀中抱着琵琶,惊若的神情,楚楚动人,她低着头说,先生,对不起,对不起。



当我最后一面见到她时,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榻上,体外不断汹涌而出的鲜血。我蹲在她身旁,直接注视着她,说, 空雪,不要哭,不要担心,我终会为你放弃一切,照顾你的孩子。而你可以脱离牵绊,毫无顾虑地离去。其实我比你更痛苦, 因为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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